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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萃网观察】“接单，还是不接单？”这几天，东莞长安镇合隆服装东莞分厂厂长被一笔来自美国的上百万美元的订单所困扰。该老板经过再三掂量，最后他放弃了该笔订单。
合隆服装是全国内衣生产产量最大的加工企业，多以OEM为主，由于其出口市场主要针对欧盟，其次是美国，所以该老板表示，虽然最近一年，美国发生次贷危机、人民币兑美元迅速升值，但相对而言他们蒙受的损失比以美国为主要出口市场的企业要好多了。
而这一次，在美国次贷危机扩大后，合隆再也无法侥幸来规避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跟其他所有纺织服装出口企业一样，合隆必须要考虑如何直面日趋疲软的需求市场。“总公司决定裁员，大约要裁掉30%左右的中低层管理人员，减掉一些租用的办公楼，主要是为了降低人力和管理成本。”一位合隆内部员工透露。
来自纺织工业协会数据显示，中国纺织服装企业有13万家（含港澳），仅服装企业就有8万家左右，其中6万多家中小企业。从纺织产品的原材料产地到生产企业，再到流通销售区域，上下游产业链所涉及到的从业人口总数大约为1.7亿人。
纺织服装出口放缓已对行业就业及经营带来很大影响。据统计，今年1月-5月，全国纺织业实际就业人数减少4.6万人，而去年同期是新增20万人。按工业和贸易统计计算，纺织品全年出口每下降10%，行业的销售收入将下降6.3%，就业岗位相应减少60万个左右。
根据海关最新统计数据，今年1-9月我国纺织品服装累计出口1369.4亿美元，与去年同比增长8.12%，比去年的增幅下降10.8%。从1月份至今，出口增速已经呈现出连续8个月回落的低迷格局。
东莞困局
“形势很严峻，我们还需要争取更多的政策。”10月23日，尽管纺织服装产品刚刚获得今年第二次调高出口退税率的利好消息，东莞纺织服装协会秘书长高玉鹏依然忧心忡忡。
纺织服装行业是东莞市八大支柱产业之一，拥有在册的生产型企业8800多家（其中规模以上企业585家），2007年该行业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421.43亿元，位列各行业第三位，占全市规模以上工业总产值的7.24%。此外，东莞的纺织服装业、产值约占广东省同行业的三分之一，全国的九分之一。
与全国的情况一样，东莞纺织服装业出口自2008年以来出现下滑，2008年1-7月，全市纺织产品出口9.33亿美元，较去年同比下降4.6%。
据布料批发商方先生介绍，与一年前相比，纺织行业原材料成本平均上升了30%以上，丝光棉等原材料上涨幅度甚至达到100%，由2007年的18-22元/公斤上涨至2008年9月份的38元/公斤。
《劳动合同法》的执行直接增加了纺织服装行业劳工成本30%以上，这主要体现在规范化的工作时间和成倍增长的加班工资上，由于纺织服装行业通常只能执行一周单休（甚至只是每月1号放假），该行业被计入加班时间内的工时大幅增加，另一方面，加班工资倍增的规定也大幅提高人工成本。以大朗某企业为例，周末工人加班工资由1元/小时上升至4元/小时。
“我们现在请个文员都要2000块一个月了，之前只要1200-1500元/月。”方先生说，“我目前都做国内订单了，由于进口原材料价格上涨幅度更大，大部分企业选择了更多地采用国内原材料，很多长期依赖国外订单的朋友都歇业了。”
但是国内采购使得东莞服装企业在缓解人民币升值风险方面陷入被动。
今年3月初，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对鲁、苏、浙、粤、冀、闽6省进行市场调研，结果显示：在人民币升值、原材料及人工成本不断上涨、出口退税降低情况下，2/3的服装企业利润率只有0.62%，其它1/3企业虽然利润占据了整个行业的80%，但利润率也仅在6%-10%之间徘徊。
望而生畏的订单
“其实利润低一点，只要能挣钱，企业都会做的，现在的问题是海外需求市场疲软，订单越来越少，这主要体现在中小企业。”高玉鹏说。
在东莞市大朗镇巷头村，遍地聚集着前店后厂式的小型作坊，据村委会相关人员粗略估计，仅该村就有此类小作坊1000余家，受整体经营环境不佳的影响，此类作坊生存难度加大。
近一年来，珠三角倒闭的数千企业主要是此类小作坊。中小企业做的都是零散的小订单，或者是给大企业消化剩余订单做OEM，这些企业在需求疲软的时候首先死掉。
据深圳一银行业人士调查了解，随着欧美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影响面加大，出口企业与海外合作伙伴的信任度已经降到了最低点。在东莞，企业很多零散订单已经不敢接了。据高玉鹏介绍，大多数企业出口结算都是通过信任证解决，信用证的要求是十分严格的，只要其中一条附属条款不符合就会遭银行拒付。企业现在对每一笔订单都必须谨慎，尽量多了解对方企业的现状，此外，周期过长的订单风险太大，企业也不敢接。
目前，大多数企业已经把订单周期由原来一个季度、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尽量减少到三个月内或一个月。
“大企业目前来说订单不会受太大影响。”高玉鹏说。
“我们今年订单一直还不错，没有明显的下降，反而还稍微有所增加。”合隆服装的张先生告诉记者，很多中小企业倒闭，使出口订单更加向大企业集中，因此，大企业反映出来的订单量没有减少甚至是增加的。
同样，山东威海某服装企业老板李总也透露，订单总量还没有明显变化，但是美国需求明显疲软，客户越来越挑剔，货发出去后，收回资金很困难，生意不好做，我们从今年4月份开始放弃所有美国订单，增加欧洲和日本的出口量。”
“小企业退出竞争，这种局面其实有利于大企业选择订单，控制风险，同时提高议价能力。”高玉鹏认为。
据他介绍，今年年初，东莞某企业老板只身往美国与8家合作方经过几轮唇枪舌战后，为他销往美国的每一件衣服增加了0.8美元的价格，从而为公司全年赢得了3000万的利润。此举一直被东莞业界称道。“这家企业产值高达3亿-4亿元，海外合作方若放弃这样的制造商去另外寻找可替代企业，有相当的困难，因此他们能够成功向买方提价，而东莞有如此规模的企业屈指可数，大多数中小企业很难提高出口售价。”
倒在出口退税之前
然而，大企业并非像高玉鹏所认为的那样更安全。10月20日，号称中国最大的印染企业浙江江龙控股集团董事长出逃数日后被抓，该公司因资金链断裂而濒临破产，公开信息显示，该公司欠银行贷款达12亿元，民间借贷至少8亿元。
由于资金链断裂导致大型企业倒闭的现象频频出现，如山东樱花、浙江飞跃、山东银河等，此外，国内最大的PTA企业华联三鑫也已摇摇欲坠。国泰君安分析师李质仙、张威认为，大企业许多靠高负债投资企业，贷款紧缩加上出口疲软、产能闲置就必然导致资金链断裂。
弱势企业的倒闭可以促进行业优胜劣汰和产业升级，但大型企业倒闭，除了再欠银行和债权人坏账外，大量失业人口还增加了社会不安定因素。
因此，纺织业内皆认为，出口退税率的上调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大企业渡过难关。继今年8月1日起，纺织品、服装的出口退税率从11%上调至13%后，10月21日，财政部再次宣布，从2008年11月1日起，将纺织品、服装出口退税率上调至14%。
据预计，2008年全年纺织品服装出口增幅在5%以内，但2009年纺织品服装出口将出现5%的负增长，综合估计2009年纺织品服装出口总额在1675亿美元左右。2009年人民币兑美元平均汇率按照6.5估算，纺织服装出口退税率上调1个百分点，为纺织服装出口企业获得76亿元的退税额。不考虑其他变动因素，在企业实行25%所得税情况下，退税率上调将让纺织全行业增加约57亿元的净利润。
该政策旨在给大量涉及本次调整品种的濒于倒闭的出口型中小企业提供再次喘息的机会。“但是对于中小企业来说显然已经滞后了。”上述银行界人士认为，由于目前大多数中小企业已经缩减订单或没有订单，生存下来的企业很多只是帮手握很多订单的企业做OEM，因此“出口退税率对他们也就没有意义了”。“在订单向大企业集中的过程中，出口退税率的上调带来的利润更多的集中到大企业手中，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支持大企业发展作用更明显，它加剧了企业两极分化和行业洗牌。”
此外，业内认为，出口退税有一定的周期，要看各地政府的操作效率，该笔资金落地到企业手中少则1-3个月，多则八九个月，如果时间一长，相当于今年的出口退税率调整主要缓解的是年底或明年的资金压力。事实上，很多在苦撑着的企业已经坚持不到今年年底或明年。因此，提高退税运作效率更重要。
由“外”而“内”转向
在出口面临严峻考验情况下，开拓内需市场似乎成了中国纺织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理所当然的方向。
据记者了解，2007年中国的服装库存约为120亿件，相当于生产总量的20%左右。用一个行业人士的话说，按中国人口13亿计算，中国的服装库存可供中国每个人平均近10件，供全世界人口穿一年。
“国内市场更难做，”深圳市嘉名达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王勤说，“市场产品同质化严重，出口企业都在国内低价倾销库存，以前几十万可能还可以做个小品牌出来，现在没有几百万上千万根本不可能。”
王勤的仙蒂牌系列毛巾在几年前开始在各大连锁超市销量排前五，现在却处在无利生存的边缘。
“我们早在深圳蛇口的销售、物流、管理总部的办公用地租金已由十年前的14元每平方米提高到今年的28元每平方米，一个普通的办事处员工月薪都在1700元以上，还要买保险，之前只需要开到1300元。”王勤说，此外渠道商以各种名义收取的费用占到企业30%的收入，“毛利都被商家瓜分了，现在基本不盈利”。
高玉鹏也认为，出口企业转内销非常难，没有渠道资源，做品牌需要大量前期资金投入，且国内市场以中低端为主，恶性竞争非常激烈。
出路再探索
对于中国纺织行业未来出路的问题，目前相关专家和政府部门正在积极探讨。
商务部研究院研究员梅新育认为，中国纺织业要扩大内需，除了产品对路之外，还需要增加国民收入，以及降低房价，使得被住房支出吞噬过多的居民购买力能够多转移一些到消费品上。
而商务部外贸司副司长文仲亮认为，中国企业应在全球寻找新的目标市场。此次，全球金融危机对欧美等发达经济体的影响较为显著，对新兴经济体的影响则相对较小，在当前欧美等主要经济体市场需求疲软的情况下，希望中国企业把眼光更多地转向新兴经济体，比方说非洲、南美、南亚，这些市场都还有相当的潜力可挖。
而在欧美市场，应该努力提高高附加值产品出口。受外部环境等因素的影响，加工贸易等附加值低的企业获利空间明显减少，而产品附加值高、技术含量高的企业受到的影响则相对有限。
纺织工业协会会长杜钰洲呼吁，希望国家出口退税率能够恢复到原来15%的水平，部分纺织品出口退税率上调至17%更为合适。同时，杜钰洲希望政府能加强对中小企业的社会公共服务，包括在技术、信息化、物流等方面的培训和支持。
来源：金融界
